在长安的郡王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很多。
但听邹翰的语气这句话里的对象只可能是一位。
常襄郡王李成和。
乌十七沉默片刻拉着邹翰走到另一处僻静角落痛苦地按住了额头对友人说道:“你说你一个拖家带口的臭狱卒活了这么些年钱没攒到非要掺和进这种会死人的事情里。”
“我相信聂石磊是无辜的。他人很好绝对不可能犯下那种案子”
“你是在大理寺地牢里吃虱子吃多了么?还是那个傻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乌十七愤怒道:“你当了十几年的狱卒心还没有冷下来啊?平时连几贯钱都不肯借我现在肯为个傻子卖命。”
邹翰自顾自地说道:“我之前暗中去访问过那些证人听他们的描述看接走孟英的马车的外形和常襄郡王府上的马车很像。
而且端午节次日郡王府上就以‘清理旧物’为理由将那辆还算新的马车拆了烧了。
最关键的是聂石磊的证词他是被一个很好看的女子带到巷弄里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下被动发生了关系。
并且在事后被击晕昏迷不醒。
当他醒来时旁边的孟英已经死了他慌乱之下想要去扣上蒙英的衣服。正好被抓获。”
“所以你就更加应该在刚才把案情对李小郎君说出来!”
乌十七咬牙道:“就算有证据你以为你能替那个傻子攀咬到常襄郡王或者金无算么?
何况你还没有证据!”
乌十七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把头往墙上一靠长叹了一口气默默提起油灯转身离去。
邹翰下意识踏出半步问道:“你去哪?”
“去抄卷宗。”
乌十七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疲惫说道:“后天大理寺就要开庭审理案件了。
我去把所有案情细节梳理一遍送到李小郎君府上希望他能对此感兴趣。
在长安只有贵人才能和贵人打擂台。
我们只是老鼠而已。”
“”
邹翰注视着友人离去的背影陷入沉默。
刷拉。
手掌传来被牵拉的触感邹翰转过头看到一个幼小瘦弱的身影在拉着自己的手掌。
聂钰环她头上的鸡蛋壳已经不见头发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手臂上还提着那个花篮。
“你怎么来了?”
邹翰尽可能挤出一丝慈祥笑容这段时间他逐渐被大理寺牢中的聂石磊的善良纯真所触动也逐渐把聂钰环当成了自己早年间因病死去的女儿。
如果自己的女儿没死现在年纪应该和她一样大吧
“”
聂钰环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说话拉着邹翰的手掌来到了东市的槐树下。
此时正值夏季淡白色的槐花朵朵盛开密集地簇在一起挂满了树梢枝头。
聂钰环瘦弱的身躯在槐树的石坛边跪下闭上双眼双掌合十虔诚祷告着什么。
邹翰尴尬地站在一边注意到周围行人的好奇探究目光一咬牙干脆也陪小女孩跪在了大槐树前。
片刻刷拉声音在旁边响起
邹翰睁开眼睛只见聂钰环已经结束了跪拜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小朵淡白槐花。
她拉过邹翰的手掌在他掌心画了个“牢”的字样。
“你又要去看你哥?”
邹翰微微一愣看到对方脸上的坚毅表情后无奈起身“后天就是大理寺开庭审理的日子恐怕不好见。监牢里的其他同僚对我已经有意见了”
刷拉。
聂钰环从竹篮中悄悄抽出一张一百贯的飞钱朝邹翰比了个“嘘”的手势。
“嗯?这么多”
邹翰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钱。谁给的?一个好心人?
嘿还真是人傻钱多哈”
————
踏踏踏。
一重一轻的两道脚步声伴随着油灯光芒摇晃来到了阴冷的大理寺监牢走道。
“嘿嘿小姑娘走近些让我看清点。”
“又来看你哥了?哈哈他得罪了金无算今年秋天就要死咯。说不定尸体都要被抽筋扒皮烧成灰洒在那个孟什么的墓前呢。”
走道两侧的牢房中响起了各路犯人们浑浊恶毒的话语。
邹翰面无表情地经过走道手中木棍“不经意间”砸中了一只抓着铁牢栏杆的手掌将其狠狠砸了回去。
而聂钰环则紧绷着脸迈步来到了大理寺监牢尽头。
不知是运气比较好还是出于贵人的特地交代这间牢房竟然要比大理寺其他牢房干净。
地上铺着一层稻草而且不怎么看得到随处乱爬的臭虫和苍蝇。
“小妹是是你吗?”
聂石磊听到动静拖着沉重镣铐从牢房角落艰难地爬了过来趴在了铁牢边。
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身上随处可见结着血痂的伤疤脸庞乌青了一大片本就不怎么清晰的口齿变得更加模糊。
这些伤一半是端午节那天晚上被差役还有孟英的家人打的
一半则是这段时间刑讯的结果。
聂钰环抬起瘦弱双手穿过铁牢栅栏握住了聂石磊的手臂晶莹泪珠不断沿着脸庞滚落。
“没没事的。”
聂石磊笑呵呵地安慰着妹妹“爹爹呢?他怎么没来?生生病了?严重么?”
兄妹二人隔着铁栏杆轻声交谈着。
直到邹翰隐约听到地牢上方动静催促了几句聂钰环才擦去脸上泪水将那朵淡白槐花放进了聂石磊的手掌中。
兄妹二人在过去朝夕相处交流起来也可以直接用手势不需要费力地在手掌上写字
聂钰环比划出的手势邹翰只能看懂一小半比如槐花、放在身上、小心保管等等。
槐树神么?
邹翰不禁摇头苦笑想到了那个快要在东市坊间消亡的民间故事心底默默一叹抬头望向冰冷阴暗的地牢顶部。
仿佛要透过不见天日的地牢看清漫天星辰
如果世间真有能够保佑平民的神明那就请他还这起案件一个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