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坊王氏。
王豆香刚和妻子说了些别后的情况晚饭后就去寻兄长。
王氏的宅子颇大夜色中几个侍女拎着灯笼走在前方偶尔回首就见王豆香目光沉凝仿佛在筹划着什么。
灯笼轻微晃动光晕也跟着摆动前方有人问道:“何人?”
侍女回应“是二郎君。”
前方多了几盏灯笼照的屋前如同白昼。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笑吟吟的拱手“新田见过叔父。”
这是家主王豆罗的长子王瑜字:新田。
王豆香颔首“仙儿如何?”
王瑜侧身相迎“先前嘟囔着什么野小子后来见了阿耶和我给他准备的礼物顿时就欢喜了起来。”
他目光平静但王豆香知晓这个侄子想什么“此次没有那个少年仙儿危矣。”
“叔父在书信中提过此事。”王瑜神色依旧如故“不过总有井底之蛙妄想着意外之喜。”
王豆香蹙眉“那少年就是个乡野小子憨实行事不莽撞自有分寸。若他是井底之蛙想着意外之喜那他会选择来王氏而不是去国子监……”
“国子监?”王瑜还不知晓此事一怔之后就笑了“国子监乃是玄学的地盘进了那里不但要读书还得修炼。要命的是还得去搜寻南周密谍每年都有学生战死。一个乡野小子竟然去国子监叔父那些玄学子弟眼高于顶一个乡野小子进去会很有趣。”
王豆香微微摇头不怎么满意侄子的态度“大兄呢?”
“阿耶在看书。”
王瑜进去“阿耶二叔来了。”
案几后跪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斑白的须发和走进来的王豆罗那一头乌发对比强烈。他放下书抬眸眉心处的皱纹很深就像是多了一只竖着的眼睛。
这便是王氏家主王豆罗他看着进来的王豆香温润微笑“你此行辛苦有事尽可明日再说。”
王豆香摇头跪坐在他的对面惬意的叹息一声“还是家中好。”
“是啊!”王豆罗把书合上见王瑜准备告退就说道:“大郎也听听。”
“是。”王瑜上前一步为他们煮茶。
王豆罗满意的看着儿子从容的动作脑海里却在想着最近朝中的动静不禁就多了些冷意“就在前阵子突然有人进言削了三成门荫之数权贵高官们哗然可咱们那位皇帝却不置可否……”
王豆香拿起竹夹子夹了一个松果进小泥炉里。啪啪声中他放下夹子抬头道:“他想做什么?试探?还是动手?”
“镜台派人来解释说了许多就一句话。”王豆罗竖起食指有些不屑之色“此举并非针对咱们。”
王豆香把手放在泥炉边烤了一下缓缓道:“他也不敢。”
王瑜看了父亲一眼“他若是敢大唐不存。”
王豆罗没理儿子的话换了个话题“此次仙儿顽劣差点出事。那个少年要什么?”
王豆香含笑道:“他想读书明日我便令人带他去一趟国子监。”
王豆罗颔首“小事。”
哪怕是权贵也不敢说进国子监是小事可王氏却有这个底气。
王豆香见案几上有一幅字就拿起来赏玩。
水开了王瑜开始煮茶。
不知过了多久王豆香幽幽的道:“我嗅到了一抹血腥味这位皇帝……怕是要静极思动了。”
……
天没亮杨玄就醒了他习惯性的去生火下床后才想起自己已经在长安安家了。
生火烧水就着一碗热水他吃了三块干饼子随后摸出剩下的两百多钱有些发愁。这一路他几乎就没花过钱可昨日请客花销不小。
“坐吃山空可不成!”
杨玄随即出门打探消息。
天才麻麻亮几个老人在附近晃荡。杨玄觉得老人经验多就寻了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行礼问道:“老丈我想打听打听这长安城何处能狩猎?”
老人楞了一下然后拍着大腿狂笑。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杨玄担心他咳出问题来就为他拍背。
“是个心善的小子!”老人喘息着说道:“乡下来的吧?”
“是啊!”杨玄点头老人叹道:“这是长安城除去禁苑之外就没有兽类。要想狩猎就得去郊野之地最好是去终南山。不过终南山乃是修道之地去狩猎小心被收拾。对了你可是想挣钱?”
有些失望的杨玄点头期待老人给他一个指点不过老人随即让他失望了“长安居大不易。看你有些瘦可去给商人打杂。有机缘便去给大户人家做事若是能给权贵做事啧啧!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杨玄面色古怪“是啊!”
老人看看杨玄摇摇头“少年人千万别想这等美事想多了只会让你备受煎熬。那些权贵啊!只要自己人外人进不去。不过如你这般年轻的其实最好去读书可读书耗费不小啊!若是能进国子监倒是好一文钱都不用可那等地方寻常人哪里能去?”
一个男子从晨雾中走了过来近前行礼“见过杨郎君。我家二郎君让你今日去国子监报名。”
老人的喋喋不休被打断了他看看男子再看看杨玄“国……国子监?”
杨玄也没想到王氏的动作会那么快。
国子监位于务本坊杨玄跟着管事模样的男子一路到了地头看着破开一长段的坊墙杨玄不禁呆滞了。
这是国子监啊!
坊墙竟然也被扒拉了。
管事在前方回头看了他一眼眸色平静“走。”
此人对自己不友善。
杨玄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不对的气息但他不在意。他救过王仙儿还提前发现了夜袭的敌人这两项加起来足以让他坦然接受王氏的出手相助。至于这一路的食宿那四名刺客便是报酬。
我恩怨分明!
杨玄微微昂首等看到国子监的大门时不禁赞道:“好宏大。”
他看到了管事眼中的‘土包子’之意只是一笑了之。
这是交换不是施恩所以别人如何看他他压根不在意。
大门外站着两个青衣男子手持麈尾神态从容。
怎地有些仙气飘飘的感觉呢?
杨玄瞬间就对国子监好感大增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管事上前也不见倨傲只是平静的道:“我家主人有事。”
一个青衣男子颔首轻轻扇动麈尾。两侧的毛舞动微风习习更添洒脱之意“可有书信?”
管事点头拿出一份书信“王氏。”
青衣男子看了杨玄一眼“跟着来。”
管事回头对杨玄说道:“你且跟着去此后在国子监好生读书修习。对了还有一句话造化是自己的握住了。”
这是让我以后没事儿别去求王氏杨玄本就没有这等想法正合他意“多谢了。”
管事心中一哂心想一个土包子少年贸然来到了长安两眼一抹黑估摸着昨夜就心慌的要命不知以后怎么办。他唯一的倚仗就是王氏可小郎君说了王氏的名头不能被人借用。这话管事瞬间领悟。他本皱着眉准备在杨玄套近乎的时候用柔和的语言、坚定的态度拒绝可杨玄却一脸欢喜的拱手道谢。
这少年……装的?
管事仔细一看杨玄笑的格外的真挚。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王氏那些老狐狸觉着若是装的杨玄的城府可以在王氏排前三。
既然不是装的那这个少年为何欢喜?
一个大靠山、唯一的靠山倒了你竟然欢喜?
等管事清醒杨玄已经跟着进去了。
他跺跺脚“国子监里藏龙卧虎你一个土包子没有王氏撑腰耶耶看你能熬到何时。”
国子监里读书声朗朗能看到一些楼台在树木之间若隐若现。
带路的青衣男子淡淡道:“可知天之高乎?”
杨玄一怔“天?不知道。”
青衣男子摇头那种轻蔑之意几乎不加掩饰。随后带着他到了一座楼前。
为何要知晓天有多高?
杨玄觉得这是吃饱撑的。他不禁想到了卷轴里的那些所谓小说。
到了二楼青衣男子走到一个房间外刚想敲门。
咻!
门无风自开接着一个东西飞了出来青衣男子正好撞上嗝儿一声就晕了。
东西落地竟然是麈尾。
杨玄赶紧站在门边如此可以躲避莫名攻击。
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杨玄觉得很自恋。
“军队弱小国将不国。军队乃是国之根基。”
另一个声音让杨玄感觉颇为云淡风轻“非也国之根基乃是道德人人淳朴则天下大治亦!”
“休矣!休矣!汝之言休矣!”
“你这般狡辩……”
二人的论战越发的激烈了。
门外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其实……还有别的根基。”
屋里的二人冷哼一声齐齐看向门外却空无一人。
“难道还有别的根基?且道来。”
门外的声音高了些“粮食。”
屋里的二人不禁大笑被杨玄判定为自恋的男子抚须微笑“为何?”
门外的声音多了自信“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是卷轴里的知识杨玄觉得格外的有道理。
怎地没人说话?
杨玄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两个男子呆坐着。见他探头齐齐说道:“此言可为吾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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