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后花园‘蓝田园’在雨顺坊各大府邸中也是极有名的。
‘蓝田日暖玉生烟’古代神话中蓝田是神仙种玉、养玉的宝地。
而‘君子如玉’这是大胤文教弟子们对自己的赞誉。
白长空的二十几个孙子平日里就聚居在‘蓝田园’中。
他这二十几个孙子在镐京的文人圈子里也都是极有名的‘少年贤才’堪称‘人人如龙’都是‘美玉’一般的‘少年君子’。
这园子起名‘蓝田’意思就是这是白家‘养玉’、‘种玉’、‘培养后代子孙君子美德’的所在。
蓝田园中溪流密布一座座精舍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小溪、假山之间。
天寒地冻的各处花植都已凋零。
但是院子里密布翠竹、青松寒风吹过松竹摇摆发出‘簌簌’声响一团团积雪不断坠落‘噗噗’有声的落在几条瑟瑟缩缩四处行走的大狗背上。
这些大狗通体漆黑唯有鼻头一点银白。
这是来自西极沙洲的异种猎犬‘星星犬’最得西幽洲那些土豪王公的欢喜在西幽洲一条幼犬能卖出一千金的天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星星犬’的幼犬倒是和卢仚所谓的‘一诺千金’的‘君子’同等身价。
当然白长空府邸上的这些星星犬没花费他一个铜板。
镐京国子监中有来自西幽洲的王公世子求学作为学生给自家师长送几条猎犬宠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谈不上什么‘贿赂’之类。
白雾隐隐卢仚缓步走过蓝田园。
几条嗅觉极其灵敏在沙漠中隔着十几里地能够嗅到蝎子、毒蛇身上气味的星星犬抬起头来用力的抽动着银白色的鼻头。
它们嗅到了一丝丝极淡极淡的陌生人的味道。
它们露出牙齿正要放声咆哮。
卢仚手指缝隙里露出了几根黄色的狗毛。
他手指轻轻晃动大黄狗的气味就随着寒风扩散开去。
几条星星犬浑身骤然绷紧然后四肢放松乖巧的匍匐在了地上。
卢仚从几条星星犬的面前走过顺势亲昵的摸了摸一头星星犬的脑袋:“乖孩子真是乖孩子。”
他走过一座精舍。
精舍里点着蜡烛。
白长空的一名孙儿正在书房里和一名娇俏的侍女妖精打架。
卢仚偷听了一阵精舍里的动静撇撇嘴快步向前。
又一座精舍中白长空的一名孙儿正在和两名侍女妖精打架。
稍远处的一座精舍中白长空的两名孙儿正在同时和两名侍女妖精打架。
再远一点卢仚路过一座精舍书房里白长空一名一脸稚气因为年纪还小还没配发侍女的孙儿正在和自己的书童搅裹成了一团同样在妖精打架。
“这家学渊源果然厉害!”
卢仚惊愕万分的犹如逃跑一样横穿整个蓝田园。
“君子如玉这就是白家第三代的诸位谦谦君子!”
不过可以理解。
如今大胤朝的风气就是这般。
‘为真名士自当风流’嘛!
大胤朝堂内外的那些大贤、贤人、俊彦、良才哪个不是一身风流债?
甚至是风流病?
室外寒风萧瑟云中有小雪飘落。
室内狂风暴雨风雨声此起彼伏。
卢仚越过蓝田园来到了白家第六进院子一座高有五层的秀楼下。
这秀楼一楼是粗仆、嬷嬷居所二楼是丫鬟的房间三楼是书房和小姐闺房四楼是画室、绣房、棋房、茶室五楼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四壁挂着一件件古琴、古筝、玉箫、竹笛等乐器间杂以一些古色斑斓鲨鱼皮鞘装着的宝剑。
五楼正中放着一架通体青翠欲滴玉色宛如云霞一般几乎要片片飞出的古琴。
身穿一裘大白长裙披散长发俏脸不使脂粉嘴唇上也没有涂胭脂一张脸有点净白过度配合着白裙、长发颇有‘女鬼’风范的白露正端坐在琴台旁玉指轻勾挥响一片山泉潺潺般清越琴音。
卢仚顺着楼梯一路而上。
淡淡白雾就包裹了整个秀楼遮挡了他的身形隔绝了他脚下楼梯发出的‘嘎吱’声。
他犹如一缕鬼影静静的站在了五楼琴房外。
外面天寒地冻但是五楼琴房中有两口三足黄铜蛤蟆吞天大火炉每个火炉中都装填了上百斤极品的兽炭馨香四溢火力十足整个五楼琴房端的犹如夏日一般暖和。
白露只穿了一裘轻纱长裙却依旧感到炎热。
琴房的好几扇窗子都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让寒风轻轻穿过带走了屋内的热力让温度降到了温暖如春的舒适程度。
白露微微闭着眼无比陶醉的弹奏着古琴。
琴音清越悦耳动听。
卢仚听不懂这是什么曲子不过的确是好听。
他静静的站在窗外倾听着白露的琴音同时肆无忌惮的透过窗子缝隙打量着琴房中的另外一人一个一裘锦袍气度雍容的青年男子。
白露是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
此刻已经深夜。
在她的秀楼闺房中居然有一名青年男子停留。
在大胤哪怕是普通平民家里没出阁的大姑娘家她的家人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放在民风保守的乡下地方没出嫁的大姑娘半夜私会男子是会被沉猪笼的。
就更不要说白长空这样的大贤之家。
白长空在文教以‘礼’扬名而且他治的是‘古礼’是最严苛、最呆板的‘古礼’。
那‘古礼’中不要说大姑娘半夜会男人这种荒唐事情了什么‘七年男女不同席’啊什么‘嫂子快被淹死小叔子不能援手’啊各种苛刻的‘礼法’堪称恐怖。
偏偏白长空的孙女大半夜的在房间里和一个男人独处!
啧啧!
卢仚不断的摇头目光就在那男子身上打着转。
不得不承认这青年的‘品相’是极好的。
如果说卢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座坚固耸立的大山那么这青年就是一块美玉。
而且这青年是经过宗师级大匠的手笔精心雕琢成型的一块‘连城玉璧’!
后天的良好调教让这青年气质雍容、端庄大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堪称完美给人一种‘价值连城’的美感!
此刻青年静静的坐在白霜的对面双手温和的放在腿上面带微笑微微眯着眼睛凝神倾听着白霜的琴音。
他的气度极佳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瑕’的尊贵感。
甚至他让人觉得——他能够坐在这里聆听某人的演奏这就是对某人的乐技最高的评价!
一曲奏罢琴音还在琴房内回荡白露睁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青年微笑举起双手轻轻的鼓掌赞叹:“为霜的琴艺又有进益了。哎如此天籁仙音偌大的镐京能和为霜比肩者不过三五人罢了。”
白露轻叹了一口气她看看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柄纯金的小匕首‘呛啷’一声将琴弦一刀划断。
绷紧的琴弦弹起‘啪’的一下在白露的手背上抽了一记很快一条血色的红印子就在她手背上现了出来。
“奈何我的琴声未来却要被那等腌臜货色倾听?”
白露泫然欲泣的看着青年:“世子我宁可折了自己的十指也……”
青年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带着完美的笑容来到了白露身边双手轻轻的按在了白露的肩膀上。
卢仚顿时不断的摇头。
乖乖白露呵按照你爷爷的‘古礼’你尚未出嫁却被这陌生男子触摸身体你的两条膀子都要砍下来的!
而且白露说什么?
宁可折断自己的十根手指也不会让某个腌臜货色听她弹琴?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个腌臜货色不会是自己吧?
如果双方成亲那么妻子给丈夫弹琴这不是夫妻之间极风雅、极正常的生活日常么?
呵呵呵!
青年的动作更加过分他轻轻的抚摸着白露的长发声音变得越发温柔:“为霜你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是我朱钰错了一不小心让你有了身孕。”
“你知道的我朱氏乃文教圣人苗裔家风森严族中长老一个个都是铁面无私的性子。你已经受孕将近三月你我若是成亲以我朱氏在大胤的地位单单婚礼诸般礼仪没有八个月断然完成不了。”
“你婚前不可能不见人若是显露了胸怀……”
“到时候你的清誉有瑕族中长老们定然会对你不利而且就连我在族中的地位也会大受影响。”
“但是只要你嫁给了那和你订婚的幸运小子……他和你是婚约的而且小家小户成亲仓促些也没人能说闲话。呵呵最多数日功夫他就会酒后坠河不幸身亡。”
“破落户腌臜小子扛不住你身上的福气婚后意外而死谁能说你个不是呢?上皇的长公主还有三代前的那几位公主甚至还有几位王妃她们不都如此么?”
“就不要说当今太后她也是死了三任丈夫后才改嫁给上皇的嘛!”
“啧啧连续三任丈夫都扛不住她身上的福气结果嫁给了上皇后没几年当今太后就垂帘听政手握朝堂权柄啧啧这福气谁不惊叹?”
“他死了你有孕你难过闭门不出安心养胎谁能挑个不是出来?”
“数月后你心情不稳胎儿早产却含辛茹苦将孩儿抚养长大。而且这孩儿玉雪聪明从小有‘神童’美誉这更能显出你的不易和辛苦!”
“三年时间我还有你家长辈都会为你造势一个‘贞烈’、‘贤良’的美名你是定然有的。”
朱钰悠然笑着轻轻的抚摸着白露的长发。
“一个‘贞烈’、‘贤良’的寡妇还带着一个‘神童’儿子还是白山长的孙女……做我的平妻是绰绰有余的!”
朱钰轻柔的安抚白露:“你放心你我的事情我父亲已然知晓他是无比欢喜的毕竟我这一房已经连续五代一脉单传如今我和你有了孩儿我父亲若不是碍于那些长老他是巴不得亲自接你回家的。”
“我父亲让我给你说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我朱氏定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等你那便宜夫婿坠河后我去你那边也是轻松方便的你我和真正的夫妻又有什么两样?”
窗外卢仚打心里吐出了一团寒气。
‘喜当爹’也就罢了。
婚后短短数日还要酒后坠河而亡?
死了也就罢了还要被人鸩占鹊巢?
这就有点过分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