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第四十九位新盟主又是一个数字兄……)
王禀站起来在老槐树下袖手而立稍作沉吟问邓珪:
“诸家及将卒怎么说?”
贼势陡然间凶厉起来淮源能不能守住他不能不关心大姓宗族及军寨武卒的态度、士气。
“徐怀当街诛杀老鸦潭贼众三人、拦下三人不仅挫了贼寇志气军寨武卒心气也稍稍提起来些甚至街市里还有二三十名青壮跑来愿为赏格助守军寨。不过诸大姓宗族还是默然应是想着自保此时寨中虽有一百六十余健勇恐怕是还难抵贼军如虫潮袭来!”邓珪将当前巡检司军寨武备情况跟王禀详细说道。
老鸦潭贼众闯入街市横冲直撞竟无一人站出来阻拦邓珪他知道自己当时的心境是凉透了认为这种情况下只要贼军大举袭来巡检司这边百余武卒不要说拼死抵挡了望风而溃都不是难以想象的事。
徐怀的出现不仅稍挫顽匪的志气更为重要的是将街市、军寨的人心从近似崩溃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从这一点来说邓珪不得不佩服藏身幕后的夜叉狐真是将手里有限的资源用到极妙处。
不过大姓宗族还是太滑头了不像底层民众、军卒的血勇之气那么容易激发出来他们依旧不为所动认定大势短时间内不可挽回依然决然要退守各家坞堡坚守到朝廷大军来援才是根本。
邓珪对此也无计可施。
见邓珪将难处摆出来王禀稍作沉吟说道:
“诸家不足恃可以不出人但钱粮不能缺。而街市住户也要尽可能往山里疏散以免为贼寇所扰诸大姓宗族在街市的人手也都可以撤走但他们在街市的钱粮都必须交出来!你现在带着徐怀去此时谁敢不奉你邓郎君的号令行事尽可叫徐怀诛之!你也可以叫诸家都知道这是我王禀出的馊主意你本意不想如此恶人我来做!”
“有王相这席话下吏知道怎么做了!”邓珪行礼道又看向身后的唐天德、晋龙泉“唐都头、晋都头你以为王相公所言如何?”
淮源联络外界的通道事实已被切断邓珪名义上是大权在握谁敢不从他都可以从权生杀予夺。
不过问题在于军寨武卒从唐天德、晋龙泉两个都头到下面的五名节级、十二名十将以及最底层的百余武卒绝大多数都来自大姓宗族。
现在各家都要撤回坞堡邓珪真敢对他们态度强硬他甚至指挥不动一个人。
他把各家惹急了指使一个二愣子担下一切罪名先将他做掉都有可能。
也就是说他要生杀予夺他手里得有一把锋利、令人畏惧的刀现在王禀将徐怀这把锋利无比的“刀”交给他用。
“王相所言甚是形势如此紧迫诸家倘若还敢推搪不出钱粮当行非常之事!”晋龙泉也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啊是啊王相所言甚是甚是!”唐天德语气要犹豫一些态度上也是附和的。
他们二人从个人角度当然是希望能守住军寨的。
都头不是显要之职但在桐柏山里却足够威风也令他们在宗族之内足够根基深固其他实际的惠泽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享受惯了不敢想象真要从军寨逃走后半辈被夺职治罪的情形——即便罪
不当死也不可能再能抬头做人;再说他们也不能确定邓珪这时真就不敢杀他们立威。
然而他们所犹豫的也是他们不可能去违拧宗族的意志。
宗族才是他们在巡检司耀武扬威的基础。
邓珪真要强令诸家交出在街市的钱粮储备他们至少不会帮着邓珪用强这会令他们站到宗族的对立面去。
要不然的话即便这次守住军寨日后宗族就不会收拾他们了?
现在邓珪借徐怀这个憨货去杀人立威他们躲在后面不出头宗族真要不放钱粮被杀一两个人立威了也怨不到他们头上来。
“不从郎君之命杀了可有赏钱?”徐怀捧着刀歪着脑袋傻傻的问了一句。
“赏格照杀贼论。”邓珪说道。
“那好!小爷今天就看谁不开眼敢违邓郎君的命令!”徐怀站起来蹦了一蹦又朝隔壁院子大喊道“殷鹏快来我们去赚赏银啦!”
有王禀这番话托底又有徐怀、殷鹏两人可用邓珪也没有叫唐天德、晋龙泉及底下的节级出面。
他挑选十多名用惯的老卒指派一名从泌阳城里举荐过来的书吏率领与徐怀、殷鹏一起在街市东道拦两道拒马设下哨卡。
大姓宗族的人手可以从街市撤退但钱粮物资必须留下;钱粮送入军寨之中也会造册记录作为日后摊派的依据。
徐怀让殷鹏将马车套上拉到哨卡那里郑屠户还特地带着陈贵送来一壶酒及肥鹅若干吃食。
徐怀邀郑屠户、陈贵以及殷鹏一起坐车里喝酒吃肉然后让殷鹏带着郑屠户、陈贵一起在哨卡后盯住撤离街市人等他则径自躺车厢里酣睡;旁人也不敢挑他的不是。
即便人心惶惶纷纷逃离无险可守的街市但这边无处可去的底层贫民还是有不少特别还有数百从仲家庄以及玉山驿逃难过来的难民。
邓珪从中挑些跟诸大姓宗族没多大牵扯、身世又清白的青壮连夜将粮食、腊肉、桐油、竹木、毛皮、铁料等物资从街市各家铺院渡河运入军寨。
淮源虽然没有设县但桐柏山不仅地域之广辽丁口也有十数万抵得上一座大县。
淮源作为桐柏山的核心要冲物资集散之地七八家粮铺里的存粮就有三四千石;压榨好的现存桐油就有上千桶铁料及各种铁器数以万斤。
这些物资都禁止各家运回坞堡都运入军寨之中囤积起来即便被大股贼寇围困一年半载即便再接纳一部分难民也都不虞会箭尽粮绝的。
王禀虽然没有直接统领过禁军镇边作战但任判军、都监第一时间怎么可能不想到粮秣的重要性?
看着一袋袋粮食运入军寨寨墙上的武卒心思就更安定了。
…………
…………
将徐怀单独留在淮源军寨徐氏内部却发生激烈的争吵。
“徐武江啊徐武江你怎么就能这么糊涂呢?”苏老常也是第一次不给女婿徐武江的面子痛心疾首的按着桌角差点跺起脚来叫道“清晨叫你与武良赶去淮源话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便是绑也要将那莽货绑回来的吗?”
“爹爹武江必然也是劝过的武坤、武良、心庵当时都在淮源徐怀他硬是不听还真能绑他回来?你要有本事明日我们一起去将那头倔驴给拖回来!”苏荻虽然
也为徐怀身处险境焦急但这时候众人都气势汹汹围攻夫婿她也只能冲她爹发发牢骚。
“没有徐怀他爹接济来鹿台寨落脚我们一家早就是道侧饿殍而你弟弟苏蕈更没有机会出世!徐怀要有三长两短你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他爹去?”苏老常跺脚说道。
“徐怀留在军寨除了叫贼军认定我们跟军寨暗通声气还能有什么好处?不行明日一定要把这憨货揪回来!”徐武碛怒道。
“这事怕轮不到徐武碛你做主。”柳琼儿心里也恼那混帐家伙总干出人意料之事但这时候她只能站在徐武江这边。
“有你说话的余地?你真以为所谓夜叉狐能唬住谁?”徐武碛抬脚将桌案踹倒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徐武碛你想干什么!”徐武坤、徐武良站出来将柳琼儿护在身后怒喝道“我们金砂沟寨可不需看你的脸色行事!”
“金砂沟寨?好一个金砂沟寨!你们当真要与徐氏恩断情绝?”徐武碛怒问道。
“军寨既灭徐氏既便能守玉皇岭但要死伤多少子弟才能拖到朝廷大军来援你有没有想过?”徐武坤说道。
徐怀的决定是很冒险他们也很担忧但徐怀意志之坚定他们也已经见识到。
既然事实不能更改他们就只能尽一切努力保证徐怀的计划得到更彻底的落实而不是让徐武碛、苏老常他们在这里拖后腿。
“徐武碛你什么时候变得胆小如鼠?”徐武良也不客气的冷笑道。
看徐武碛额头青筋暴露动了真怒徐武富抓住他的手臂沉声说道:“我看武坤他们说的不是没有一些道理。再一个即便徐怀不去军寨即便陈子箫、仲长卿、潘成虎、高祥忠等人不以为我们跟军寨暗通声气也不见得不会来攻玉皇岭——现在纠缠徐怀这莽货没有意义!”
“就是徐怀这莽货留在军寨没有意义。一定要与邓珪暗通声气徐武坤、徐武良他们随便谁都可以留在军寨、留在邓珪身边。然而这两个货自己贪生怕死不说却叫徐怀这蠢货去死!”徐武碛甩开徐武富的手怒气冲冲坐到一旁。
“你说什么?”徐武坤、徐武良也叫徐武碛的话激恼质问道。
“你们自己说留徐怀在军寨除了被邓珪玩弄股掌之间还有什么意义?你们做出的蠢事还不许我说了?”徐武碛怒骂道想想也气抬脚将眼前一条榆木板凳踹断成两截。
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却完全不关心徐怀的死活他们思量徐武江刚才所说那番话却是有几分道理。
耐心等徐武碛、徐武良、徐武坤三人闷着气忍了好一会儿没再对喷之后徐武富才沉声说道:“事已至此邓珪也好容易抓住这事跟我们徐氏发生牵扯你们明天去要人想必也不可能从邓珪那里将人讨回来还是多想想如何应对这局面吧!”
“还能如何应对?这几个蠢货将这么大的把柄送出去我们当然要做好随时增援淮源军寨的准备。要不然等贼军势大攻破淮源军寨下一个必来强攻玉皇岭!”徐武碛恨气说道。
徐武碛语气是恶劣但既成事实如此他还是主张以更积极的姿态去应对。而听他这么说徐武坤、徐武良虽然心里憋着气却也能忍住心头的怒气没有出声跟他去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