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口砦看似不大但作为军寨寨内营房却多。
此前为修缮边墙还紧挨着砦堡修建了半永久性牢营可供军马临时入驻。
唐盘、徐心庵、殷鹏、唐青四人具体负责率领人马入驻。
场面上的事朱沆自会应付他除了将徐武坤带在身边以便需要调用人手时能叫徐武坤去传话外怕徐怀给他招惹事非只是吩咐他好生歇息。
徐怀却也落得悠闲牵住萧燕菡走进临时给他安排的独屋。
独屋土墙厚木板顶低矮阴沉除了一张简易木板床、靠小窗一张方桌、一张长条木凳外角落里还有一堆干草。
阳口砦虽然建有几组成片的宅院但徐怀作为都将级别的低级武吏还没有资格享受——萧燕菡走到低矮的窗前外面就是阳口砦的高耸寨墙寨墙上有不少守军而屋舍与寨墙之前的夹巷里也有兵卒巡视。
萧燕菡转身坐桌旁问徐怀:“陈子箫他人呢?”
从被捆绑上路出岢岚城后她就没有看到陈子箫的身影。
虽然能明白徐怀将她与陈子箫分开羁押的用心但看不见陈子箫的身影她很多事都琢磨不透甚至这时候还是不能确定这一切是不是陈子箫与徐怀密谋诱骗她的陷阱。
“在斜对面房里关押着”徐怀将兵刃、铠甲解下来扔到方桌上说道“你落在我们手里陈子箫才会老实你最好也给我老实一点不要自找罪受。”
萧燕菡将手抬起来她双手还被绳索捆绑得结实。
徐怀怎么可能给她松绑?
徐武坤轻轻叩门示意徐怀走过去低声说道:“老五应该是察觉到我们加快行程他们要比计划早一个时辰出阳口砦最迟明天一早就能潜入大同。”
徐怀点点头要徐武坤也抓紧时间去休息现在还是需要养精蓄锐等到大同城后才是真正需要打起百倍精神的时刻。
徐怀将房门关上窗户太小外面不远处又被寨墙遮住屋里光线顿时就昏暗下来。
徐怀看萧燕菡已经蜷坐到角落里的干草堆上说道:“站起来。”
“你想干什么?”萧燕菡故作惊慌的站起来缩到角落里盯住徐怀问道。
“你真以为我会蠢到将囊刀压在胸甲下而不是将所有的刀械都放在一眼就能看得见的地方?”徐怀冷声说道伸手抓住她还被捆绑住的双手猛然一拽将她扫蹚摔趴在干草堆单膝跪压在她的后背令她无法动弹之后再搜她的身。
萧燕菡胸脯高耸为了掩藏这个特征徐怀还特意给她一件宽大的铠甲。
而囊刀仅比匕首稍长萧燕菡要将囊刀藏住不从空落落的衣甲里掉落下来只能塞到束身小衣里。
萧燕菡身手不差心存敌意下手又果断狠决徐怀当然不敢大意先从她腰间搜起直接揭开外甲伸手钻入短袄里难以想象手感还非常的细腻可惜没有摸到囊刀;接着又扯断腰带右手贴着她浑圆的臀部搜索最容易藏短刃的大腿之内侧。
“你个狗杂碎你要敢侮辱我我剁死你!”萧燕菡咬牙切齿的骂道。
除了手感出奇细腻外大腿之内侧还是没有摸到囊刀。
徐怀不敢放开萧燕菡从她的腋下往前搜一寸可疑之处都不放过到最后才摸到她
胸前将那把囊刀搜出来。
一阵阵陌生而异样的酥麻感叫萧燕菡心思慌乱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直到徐怀拿走囊刀起身之后才惊醒过来她恶狠狠地盯住徐怀的右手心想着一定要将这只狗爪子剁下喂狗。
“跪好!”徐怀又将萧燕菡上半身拉起来叫她背向自己跪好在干草堆上。
“你要干什么?”萧燕菡强扭过头来看到徐怀又从随身行囊里取出一根两丈多长的绳索问道。
萧燕菡是他手里不多的筹码之一徐怀担心长时间的捆绑会伤着她但萧燕菡太不安分了——他这时将绳索对折照着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先套住萧燕菡颇为修长的颈部依次将对折的长绳在萧燕菡的锁骨、胸前等部位分别打上绳结;然后将对折绳从胯下绕到后背处再打一结;从颈部绳穿过对折长绳才左右分开再分别从两侧腋下反绕回到萧燕菡胸前最终结成菱形的绳网将萧燕菡结结实实的捆绑却不至于会影响到萧燕菡血脉运行而影响鞭伤痊愈。
将捆绑好的萧燕菡扔干草堆里徐怀将几把刀械以及箭囊都放到枕边才和衣躺下歇息。
…………
…………
沿恢河北上相距仅五十里便是朔州城。
朔州东临应州南接岚州西、北面则是阴山余脉山岭绵延不绝恢河(桑干河)横穿而过。
战国时朔州属赵地置马邑汉蕃杂居于恢河两岸开垦良田无数但自从为契丹所夺为避边境战乱大量汉民流亡恢河水道无人治理淤堵严重堤坝也大多被频频爆发的水患冲毁两岸曾麦翠流芳的万顷良田此时差不多都变成牧场。
站在阳口砦的城头还不时能眺望到胆大的蕃户牧马驱赶牛马群在辽阔的草场里放牧。
徐怀他们在阳口砦休整到午时用过午食出阳口砦沿边墙东进在一座杳无人烟的山谷换上胡服策马往北赶在入夜前驰入朔州城。
此时的朔州城乃是建于北齐历代都有修缮迄今已有六百年城周长九里有余城墙夯土筑就高逾四丈城碟高六尺峙立于黑驼山与恢河之间的平缓坡谷间有着一种苍凉的雄伟。
七百人马扮用胡兵在曹师利的引领下驰入朔州城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虽说近两百年来契丹一直都不懈的往燕云诸州迁徙契丹及诸蕃部落加强对边地的控制。
朔州辖内也有成千上万诸蕃但主要在城外逐水而居保留着传统的部族风俗而在朔州城内则还是以汉民为主;看街巷之间的店铺宅院以及行色匆匆的行人与蕃汉杂居的岢岚城十分相肖。
在进朔州城之前岳海楼、朱沆等人与曹师利居前而先徐怀距离他们较远。
不过在进朔州城之后考虑到曹师利他会近距离吸引街巷路人的目光他身边也仅仅找一些满脸络腮胡子、颇像胡容的健壮骑士簇拥曹而行。
岳海楼、朱沆等人即便都换上甲衣大张脸被头盔遮住但面相细看与胡人差距颇大则杂藏在行进的队列之中往刺史府而去。
徐怀这时候距离岳海楼、朱沆他们就很近了看得出他们进城之后手里都捏了一把汗;朱芝背脊僵硬得叫徐怀都担心他会从马背上栽下来。
人心隔肚皮岳海楼与曹氏兄弟接触最多、最久但他也
无法完全断定曹师雄、曹师利南附不是契丹人的诈计。
倘若有诈他们七八百人此时已经进入朔州城就成了瓮中之鳖——这点人手不要指望从早有准备的重围之中杀出城去。
徐怀撇撇嘴惫懒的拿马鞭驱赶小飞虫。
在他心目里岳海楼要算一个人物的徐怀心想岳海楼与曹家兄弟多次接触南附之事也应该是他推动起来的就连他都如此不自信也难怪葛伯奕等人要曹氏兄弟屠戮朔州城内的契丹人及诸蕃民众以为明证了。
而这种不自信有时候比短视更为致命。
徐怀这时候陡然想到赤扈人南下汴京城很可能是不战而降才会自皇帝以下数千宗室子弟及臣僚被俘虏北上;而准备从桐柏山道南逃南阳的则可能是勤王兵马在汴京城外另立的新帝。
徐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默然跟随着队伍之中往刺吏府方向行去。
进朔州城之前萧燕菡便给解开捆绑此时得以独乘一马跟随在徐怀身侧自然也能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
说实话普通将卒冒充敌兵闯入敌城背椎僵硬、手心捏汗都是极正常不过的事情;像唐盘、徐心庵他们都难以避免。
而再看朱沆、岳海楼等人神色萧燕菡能确认他们对曹师雄、曹师利南附、朔州城里并无埋伏也并无十足的把握、自信。
这一切跟他们事先预料的一样大越君臣对曹师雄、曹师利南附没有信心最有效、最简单也最快速的验证办法就是迫使曹家兄弟屠戳契丹人以绝后路——也只有这样越军偏师才敢大胆往大同穿插过去。
她随徐怀一路北上不仅得以进入天雄军重兵控制的阳口砦看到那里粮秣堆积如山;她一路还不断与别的天雄军人马相遇这时候也能很肯定天雄军已经做好突袭大同的准备就等着对曹师雄、曹师利进行最后的验证。
这一刻她也能确认陈子箫并没有背叛契丹与徐怀合谋骗她。
都进入朔州城了徐怀与陈子箫还有什么好骗她的。
她只要不再试图逃走徐怀想通过她假传消息也不可能啊!
徐怀与陈子萧倘若想揭穿他们的阴谋劝葛伯奕中止突袭大同的计划将她交出来或者之前就令死间计无法得逞不是更有效?
契丹糜烂成什么样子临潢府、大定府等契丹腹心之地所面临的危机她比谁都清楚。
她也清楚西京道防御是何等的虚弱迫不得已实施这样的险计也不过是作最后一搏。
甚至在岢岚诱使天雄军大肆杀戮蕃民她没有顾着自身安危拒绝提前撤走也是做好不幸死于岚州的心理准备。
她被捉住时无比愤怒乃至惊惧不过是怕陈子箫与徐怀合谋将契丹最后一丝挣扎的希望都掐断掉。
在这一刻愤怒与惊惧皆如汤沃雪、消之一空她的心思便镇定下来看徐怀那张年轻甚至可以说还相当俊朗的脸上此时仅仅挂着淡淡的无奈哀容并无半点的紧迫打望左右的街铺还颇有信马由缰的意味。
她突然间很好奇:照陈子箫所说这厮今年才十七岁他怎么可能窥破这一切还能如此淡定面对这一切?
当然她心里的愤怒与惊惧不在但想到这厮非礼过她恨得还是要将他的狗爪子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