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虏兵南寇以来商旅禁绝巩县对着黄河的北城门以及对着虎牢关道的东城门大白天也是紧紧关闭禁止人员进出。
此时普通的平民百姓要么拖家带口西逃离东面的虏兵越远越好要么就留在有土围子或城墙保护的村寨、城池没有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穿城过寨往东面的虎牢关、荥阳、郑州等地而去。
因此景王赵湍就算不对巩县城中民众隐瞒他的身份一时半会还不虞消息会泄漏出去。
大股虏兵出现黄河北岸这时候还没有意只到巩县城内的守军已经发生了变化确定冰层没有什么问题便照着既定的计划先踩着冰层到南岸来然后又沿伊洛河两岸往西南方向的偃师徐进。
当然虏兵也不会完全放过巩县有三四百名骑兵从伊洛河东岸的大部队里分离出去穿过冻得结实的湿地、疏林往巩县城池这边逼近过来。
这支骑兵最终在距离巩县北城门约三百步远的一座树林前停下来。
相比较徐怀他们在在朔州金城晋公山南麓接触到的、由色目诸部降附兵卒组成的边翼骑兵不同这三百多虏骑约有三四成兵卒穿有铠甲。
这些披甲骑兵除了腰间挎刀、身负骑弓外马鞍旁还悬挂戟槊横刀等长兵以及弓梢更长的步弓及方盾。
“赤扈人所御兵马有诸色名目降附人马有轻骑及步战及攻城甲卒但赤扈人崛起于漠北最初时仅有十三部联盟而这十三部战兵这些年南征北战又不断从附降军挑选精锐补入战斗力最是精锐——这些人马应该就是赤扈本族精锐了”
徐怀跟景王赵湍介绍停在城外这部赤扈骑兵的情况说道
“贼酋要用兵马封锁偃师、巩县西南与洛阳的通道必然要考虑会跟秦凤、延鄜等五路勤王军的前锋精锐撞上他们不可能都用色目诸部兵卒组建的边翼兵马这时候将一部分作战强悍的本族精锐填进来充当骨干却也不叫人意外……”
迫近巩县的这部分虏骑停在树林外并没有因为小窥城中的守军就放弃警惕大部分人稳坐马鞍停在远处朝这边眺望过来最终仅有二十余骑继续驱马往城下压来。
“这二十余骑马鞍旁都挂有弓梢更长的步弓应是赤扈人中的善射者”徐怀跟景王赵湍说道“赤扈人用兵马将敌兵围住后也会先用善射者下马射敌争取尽可能射杀敌军、动摇其斗志以便为接下来的强攻减轻压力、奠定轻易击溃的基础。赤扈人人皆擅骑射从中挑选出来的善射者箭术更是超群殿下我们还要稍稍站后一些观战!”
巩县城楼的垛口建得内宽外狭通常情况下能遮拦绝大部分的箭矢。
绝大部分的弓箭手于阵前对射更多是以数量取胜以密集箭雨压制对方能在百步外精准射击的神箭手放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都是极稀罕的人物。
不过看到二十多名善射的赤扈骑兵携步弓逼近城下徐怀还是不敢大意。
他从身后士卒手里接过一面盾牌又拉景王赵湍稍稍退后一些避免脸面从垛口处暴露出去。
景王赵湍虽说是养尊处优之躯但他的心志放在王公大臣里已经算相当沉稳的。兼之有前几天遇险的经历又在徐怀率部护送下冒险穿着虏兵的封锁区赶来巩县景王赵湍这时候看着虏兵往城下逼近过来已经是相当镇定自若了。
他还不忘拉了面色有些发白的巩县知县高惠鸿一把让他稍稍往后站开一些又吩咐几名侍卫拿盾牌护到高惠鸿、乔继恩、陈由贵等人身旁以免他们有什么闪失。
高惠鸿、乔鸿恩、陈由贵等人惊醒过来皆劝景王赵湍下城楼暂避。
景王赵湍摇头说道:“社稷危难正需将臣士卒勠力同心、舍生忘死为朝廷拼搏本王要替父皇分忧岂能惜身不敢直面虏贼的箭矢?”
不管真假高惠鸿、乔鸿恩、陈由贵都表现出一脸的激动愿为大越江山社稷粉身碎骨也没有人敢独逃下城楼。
二十多名赤扈骑兵在一箭之地外停住下马后换下射程更远、洞穿力更强的步弓朝垛墙这边射箭。
锋利的箭簇先是零散的射在垛墙上“啪啪”作响砖石碎溅——这只是虏兵校准射点很快射过来的羽箭就越发精准起来。
一支支利簇通过垛口的直接射上城墙这相当还好防备还有一些箭簇越过垛墙、带有一定角度的抛射过来也有相当高的准确度。
守陵军甲卒平时不会参与城池的防守乔继恩、陈由贵也拖延着这时候没有下定决心让守陵军登上城头参加防御。
这时候城头守兵还是以县弓刀手及临时招募的乡勇为主绝大多数士卒连最简陋的皮甲都没有更不要说遮挡箭矢的铁盔了。
站前排的士卒心里再紧张还知道借垛墙及木盾遮挡后排的兵卒提防心就严重不足了。
城墙上的守卒又太过密集这叫后排士卒的视野严重受限等到箭簇抛射过来他们已经完全来不及闪躲很快就不断有人被利箭射中脸面或颈脖。
绝大多数中箭的人只是受创叫箭簇破开皮肉钻入骨中痛得“嗷嗷”惨叫城头顿时间慌作一团。
县尉司几名武吏想要景王及诸多郎君面前有所表现在混乱中大声喝斥催促弓弩手拿起弓弩对城下的虏兵还击。
城头守军善用步弓者不多但有十几具操作简便的神臂弩。
神臂弩强是强其在六七十步的距离穿透力最强但过了这个距离穿透力、射速就极剧蓑减并无法威胁到一百步开外的虏兵弓手。
“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看到魏大牙率领数十甲卒从后面登上城墙郭君判拿了两把柘木步弓走到徐怀身边来准备递一把强弓给徐怀低声问道。
他们站在三丈余高的城墙之上开弓对射更有优势即便是普通的柘木步弓有效射程还能多延伸出二三十步。
徐怀摇头说道:“虏贼暂时还无意强攻巩县我们还是要先放他们过去!”
见景王赵湍也满怀期待的看过来徐怀又解释道
“我调数十甲卒上城头是防止虏兵会附城强攻。现在看虏兵并没有附城强攻的意思而殿下如定海神针在站在城楼仓皇撩阵将卒心思稳定虏兵见无机可趁必然会绕城过去暂时勿虑也!”
景王赵湍点点头明白此时贼兵强盛他们进城才两三个时辰什么准备都没有暂时还不宜去撩拨强贼又指向那几个慌手慌脚指挥守军躲避射击及反击的县尉司武吏有些担忧的问徐怀:“这些人可堪用?”
“殿下愿意用便堪用再者说殿下这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挑挑摘摘了!”徐怀笑道。
见徐怀丝毫不以城头守军的慌乱为意景王赵湍也彻底平静下来笑着说道:“你还说我是定海神针我说你才是我的定海神针;有你在我相信巩县一定能守住而且能守得很好!”
“殿下谬赞。”徐怀谦道。
景王赵湍这时候看向左右对乔继恩、陈由贵、高惠鸿等人振声说道:“徐军侯乃靖胜军帅王孝成之子幼年为奸佞所害不得已藏身草莽但黄土难埋真金他在桐柏山剿匪、云朔边衅中都屡立大功得以弱冠之年便任天雄军第十厢都虞侯是我大越少有的青年英杰也。徐怀南归后编入在胡楷胡使君麾下效命出知新置楚山县知县兼楚山都巡检使为胡使君操训、统领五千精锐原本就能为抵御虏贼再立大功但于鄢陵视敌时与我相遇为避敌往来巩县暂时难归蔡州。我现在将守城之事皆委以徐军侯所有军将武吏由归徐军侯管制你们皆不得擅加干涉你们可有意见?”
徐怀的将职已经不比身为守陵军都指挥使的陈由贵稍低又有诸多战功衬托景王赵湍使徐怀主持守城之事是非常名正言顺的。
县兵及守陵军在县尉及都指挥使陈由贵等人的统领下理论上也应该听从徐怀的调度安排。
不过考虑巩县接下来所吸引的攻势将异常的猛烈甚至惨烈对巩县现有的守军进行仅仅限于指挥、调动等一般程度上的节制是远远不够的。
景王赵湍现在要解除陈由贵及县尉等人的统兵权将所有守军都交给徐怀直接管辖以便徐怀能彻底的重新安排巩县城防事务。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请殿下任命张辛军侯为监军使监斩一切违抗军令、违抗殿下谕令以及临阵脱逃的将吏士卒……”徐怀也不看乔继恩等人的脸色沉声请景王赵湍使张辛监军、执行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