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逼近城下的虏兵虽然不多但伊洛川两岸黑压压的虏骑相距巩县城池并不远举目便能看见那如黑潮一般的兵马。
乔继恩、高惠鸿等人可不像徐怀能非常肯定这些虏兵不会直接往这边杀过来这时候哪里还敢再啰里吧嗦?
陈由贵作为守陵军都指挥使是两千守陵军甲卒名正言顺的统将。
按理来说他对景王赵湍这样的安排应该反应最为激烈。
不过他眼神左右一转见乔继恩、高惠鸿等人此时在景王赵湍面前都一脸的顺从心知在气势汹汹的大股虏兵面前乔继恩、高惠鸿对他、对巩县现有的守军并没有什么信心也便强抑住心里的不甘闷声应承下来。
陈由贵越是顺从景王赵湍越是觉得解除他的统兵权是正确的。
在如此危急关头统将如此唯唯诺诺如何寄以大任?
县尉司虽说名义掌握这座城池的防御权但县兵平时主要就负责城内的治安县尉掌县兵及狱监等事县尉朱勋乃是科举出身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要面对成千上万的虏兵?
朱勋这时候站城头听着箭簇“砰砰啪啪”射盾牌垛墙上腿肚子都打颤巴不得将守城之任推出去哪里会不愿意听从景王赵湍的命令将守御之事交给听上去就牛逼哄哄的人物主持?
交给整日就知道在城中吃喝玩乐的陈由贵负责去抵抗那么多的虏兵乔继恩、高惠鸿以及县尉等诸多官员事关身家性命还真不放心呢。
这事在城头便算确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形势发展与徐怀所判断的一样。
县尉司除了县尉乃是朝廷正而八经的命官外此时出现在城墙之上的县兵都将、节级等武吏都主要是地方举荐即便有大姓子弟在族中地位也不高;这点跟淮源跟唐州相似。
景王赵湍他们没有仓皇避到城下县兵武吏及士卒并没有不受控制的慌乱下去很快稳住心思将队型分散开借用垛墙、木盾的遮挡叫城下虏兵弓手便再难有收获。
看到城头无机可趁三百多虏骑就停在三百步外的树林旁按兵不动等虏骑主力沿伊洛河两岸往西南驰远后他们也往西南方向徐徐驰去。
这时候日头才刚刚往西边斜去景王赵湍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乔继恩
、陈由贵等人问道:“是否可以将县兵、守陵军所有的武将、军吏都召集过来商议防务交接之事?”
防务以及诸多兵马指挥权的交接并非简单一两句话就能交待清楚的还涉及诸多可执行的细节。
最关键的一点乃是将守陵军及县兵全体武将、军吏都召集起来将这道命令传达下去;还要这诸多武将、军吏都听令行事才有可能重新部署防务。
说实话张辛对这点还是相当怀疑的。
大越立朝之初对将臣防范极甚禁军驻藩地方严格照更戍法执行。
当时禁军都驻在京畿每隔两到三年为一个周期轮流到边州及有需要的地方进行驻守。营指挥、都指挥使及都虞侯一级的武将与麾下所统御的士卒也就两到三年更换一遍。
这造成严重的“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军队战斗力下降的问题。
之后陆续改为“将兵法”也就是让一部分禁军较为固定的驻扎在地方家属都可以随军都指挥使、都虞侯一级的统兵将领相对保持稳定。
现在将朱由贵等人的统兵权解除了容易将武将、军吏召集起来传达这一命令也容易然而不要说直接指挥小队级别的人马了守陵军共编有二十都甲卒徐怀能如臂使指的叫二十名在今天之前都不认识的都将都能很好的听他命令率部英勇作战。
这可能吗?
带兵之事真要这么容易当年朝中新旧两派就不用为变法之事连脑浆都快打出来了。
张辛原本想着守军还继续由陈由贵等人统领毕竟下面的军将、武吏只有陈由贵他们熟悉由徐怀拟定具体的守城方略指挥陈由贵等人去执行而徐怀所部作为机动战力防备哪条防线出问题可以及时补上再等到蔡州援军赶来巩县应该能勉强守住。
毕竟赤扈人南侵都是骑兵张辛觉得城内守军只要能稳住阵脚城池并非那么轻易就陷落的。
却是徐怀在景王赵湍面前坚持要对巩县防务进行彻底的整顿。
县兵没有指挥使县尉司编有都将五人分执四城治安、防御以及牢狱守卫守陵军在陈由贵之下则有正副营指挥使八人、都将二十人而县兵及守陵军节级、队目、旗头等中低层军吏更是高达二百人左右。
城楼到底不是台殿塞不下太多人诸多武吏召集过来都在城楼下的石街上立定听候宣示。
在景王从乔继恩手里接过兵符又转交给徐怀之际张辛注意到城楼前的武将军吏脸上流露出迟疑、困惑、不屑、不满等等不一而足的神色。
他都不知道徐怀能有什么手段能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叫这些心里都没有半点信任感的武将军吏听令行事率士卒抵挡住如狼似虎的虏兵攻城?
其他不提仅仅是将二百多武将、军吏认个脸熟也不是一两天时间能成吧?
移交统兵权之后景王赵湍就与乔继恩、陈由贵、高惠鸿等人离开将此间重整防务之事完全交给徐怀、张辛两人;徐怀额外将多少了解城内治安及防务事的县尉朱勋留了下来听候他的调用。
刚才当着景王赵湍以及乔继恩、陈由贵、高惠鸿等人的面张辛一肚子的疑惑却不会拆徐怀的台但现在景王赵湍由乔继恩等人陪同前往行宫张辛得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张口问道:
“却不知徐军侯要如何收拾这防务?”
见张辛满面愁容徐怀微微蹙着眉头看到城楼前这么多武将、军吏刚才多少还肃然一些在景王赵湍等人离开之后便顿时松垮下来与张辛笑道:
“倘若是治时不要说重新收拾一县之防务了就算是想将家里收拾妥妥当当也非易事——然而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这一切就会比张军侯想象的要来得简单。”
治时为防止将臣擅权地方权柄被制度性的进行了相应的切割。
这时候倘若再牵涉诸多人心算计、利益纠缠官员之间相互拖后腿想办成任何一件事必然变得极其缓慢效率低下。
而巩县正面临大股虏兵压境乔继恩、陈由贵、高惠鸿等人迫于自身的性命安危不敢拖后腿拱手将统兵权交出在徐怀看来能不能守住巩县以及要付出多惨烈的代价这是后话但说及重整巩县防务却不是多难的一件事。
张辛之所以觉得难那是他虽然经历了一些凶险但思维模式还停留在治时并没有从根本上意识到治时与战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其他不说换作往时景王赵湍能命令地方将防御指挥权及县兵、守陵军的统兵权交出来吗?
换作治时他们能轻易杀人立威吗?
“朱县尉守陵军四名指挥使你都认识吧?”见巩县县尉朱勋点头徐怀说道“朱县尉我这将他们请上来还要劳烦你帮我介绍一二……”
“这是当然”朱勋微微欠着身子有些迟疑的问道“不过只是请守陵军指挥使上来那些都将还让他们站在下面?”
“让他们都站下来候着这边挤得慌要那么多人上来做甚?”徐怀负手说道。
“……”朱勋看左右心想城楼前的空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将县兵及守陵军正副指挥使及都将都请上来还是能挤得下的。
不过徐怀坚持就只请四名指挥使上城楼连副指挥使都晾在城楼下朱勋这会儿也摸不透徐怀是什么脾气、来头心里有些想法却也不会忤逆他只是看着徐怀派人从登城道走下城楼将四名身穿铠甲的指挥使请上城楼来。
待四名指挥使上来在朱勋酝酿着要怎么介绍才合适时徐怀却肃容直接说道:
“我徐怀是什么人想来你们还不尽知而你们是谁我也完全不知道。不过这一点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知道在敌军压境之际徐怀受殿下之托统领全城兵马任何胆敢忤逆我军令者我皆可先斩而后禀奏殿下。天气相较年前温润许多伊洛河、黄河的冰层一经凿开即便还会冻上却很难再叫奔马驰走。如此简易防寇之事我不知道之前为何没有做也无意去追究谁的责任但朱县尉与四位这时都要亲自各率一百人马出城天黑前各需凿开两百步长的冰面不能完全任务者便有劳张军侯以军法伺候诸位了……”